第六章 『凶險的地底秘宮』 第六段 【酒會】 一
《情節提要》
「美夢世界國際影業公司」一組人馬,以勘查外景地點來到中國四川成都三星堆附近的松陂鎮,其實真正目的是尋找羅軒轅和薄鳳池。
他們按圖尋址找到了羅和薄兩人在石龍堆新建的實驗室,但遇見的卻是神秘的法蘭西女天師李白煦。
李天師發了請柬給他們,要他們第二天出席一個道教的酒會,地點在梨花溝滴水潭畔的梨香榭大酒樓。
第六章第六段,便是他們在酒會內終於見到他們要找的親人的情況。
第六章 第六段 【酒會】 一
梨香榭大酒樓座落梨花溝滴水潭邊,背山臨水,風景絕秀,草木蓊潤;與那夢幻仙境的九寨溝比起來,不遑多讓,且更與人類接近,是十足十的人間仙境,也是附近這一區新發展的旅遊渡假景點。
梨花溝位松陂鎮東南二十餘公里處,屬金堂縣。地名便透露著景點的詩意迷人氣息──一到陽春三月,一片潔白的香雪海!
而此地得天獨厚處,乃在於有著滴水岩做靠山。
滴水岩地形特殊,四川盆地地表多為砂岩和頁岩,可是此處地質構成,卻含有大量花崗岩,故形成虯結多變,不規則的地貌,因而更增添了地理的情趣。
據專家的調查,這些花崗岩乃中生代末期,地殼運動使巴蜀湖逐漸消失,形成現代的四川盆地時,自邊緣的山上沉落遺留下來的。
又因地下水資源豐富,凡春夏秋三季,岩縫中不斷有水滴出,便在窪處積水成潭,因名滴水潭。
溢出的潭水,迤邐東南,於金堂縣又匯聚成一個小小紅渠水庫,然後蜿蜒注入沱江。
建於山前潭邊的梨香榭,並不是中國式古典建築,梨香榭像一尊白玉鏤空的雕塑,佇立潭邊,倩影娉婷。
樓高三層,長方形的外表,由各種不同繁複鏤空圖形的漢白玉,包裹著一個晶瑩通透的玻璃盒子。因四週都是玻璃,屋外的青翠濕潤,全潑灑進了屋內來。
透彫的漢白玉有如一襲蕾絲的輕紗,倒影深潭,那是梨香榭飄惚的仙裳。
玻璃外,建築的左側,全是細長的漢白玉柱子,撐著微凹、尾端稍稍挑起的同質屋頂。每一根柱子的粗細與形狀都稍有不同,兩柱間的間隔亦無一相同,當人們屋側行過,仙子展現出靈逸夢緲般神貌。
正面看去,漢白玉柱子由側面延伸過來,佔去了左三分之一的位置。中央一座高大的拱門,像是兩邊樹幹的枝葉,交錯構成。
拱門之上,透雕鏤空的漢白玉拼湊出更多交叉的枝葉,直如一片婆娑的白色樹影。
右側三分之一處,設計更為大膽前衛!一樓高度,也是形勢各異的漢白玉支柱。但二樓和三樓,並整個右側面,隔成無數個玻璃長方盒組成的陽台,大小可容二到六人不等。結構又參差不齊,三樓的陽台每個幾乎完全突出牆緣,形成一個個懸空的玻璃箱,使人立於其中,能完全的沉浸融合在水天相映的屋外潭景之中!
便因有了這些新穎優質的特色,梨香榭逐漸成為成都一帶大公司,大團體組織舉行會議地點的首選。
但為了注重環保,這兒的發展是經過嚴格的控制,比如提供大眾旅遊業的旅館住宿,梨香榭只計畫了六十個房間;大型的集會,也不會超過兩百名與會者。
酒會下午三時半才開始,但當天早上十一時許,胡庚生又忙著駕車帶他們匆匆趕往成都一間旗袍裁縫店,去取定下的酒會服裝。
原來,前一天,他們往實驗室找羅軒轅和薄鳳池兩人不遇,卻見到李白煦天師,拿到酒會請柬後,回到老農舍,辦事相當俐落的胡庚生,已經將『移動卡』幫他們給買來了。
三位女士在手機內安插後,驚喜地發現錯過已久的留言,並立即分別給羅軒轅和薄鳳池,發了回郵。
等這件事紛擾一陣過後,唐美儀重提因要出席酒會,需往成都治裝,並主動要求胡庚生提供意見。由於時間無多,她們要找即刻能穿上身的禮服。
多虧胡庚生又為她們解決一回難題,他認識成都青羊宮左近的一間旗袍裁縫店,有多款現成的旗袍可選,並且試身之後,可度身加工修改,三位女士笑顏逐開,薄樂妮更給了他無數飛吻。
就這樣在裁縫店,她們將那位羅姓的裁縫師傅和兩位助手,忙得團團轉,為每人量身、修改、縫製做最後的定裝。
等到下午四時,她們在梨香榭酒樓的大門口,自車內走出來時,亮麗的倩影,三款優雅的旗袍,立即吸引了周圍無數的眼光。
唐美儀高挑的身材是一襲湖綠緞子,粉紅蜻蜓翅盤扣,半長袖,她手中還握著桃紅色一條薄紗薰香手絹。
薄樂妮著秋香綢子,棗紅如意紋盤扣,短袖,肩上掛著半長細金鍊鎖著的一個彩繡荷包。
凱薩琳則是一身墨綠絲紡,金荳蔻盤扣,長袖,手裏握一個暗荷花白緞心形小包包。
羅珊蒂雖然沒有像媽媽和兩位阿姨那樣選了中國旗袍,(在這種情況下,她當然知道自己是搶不過大人的鋒頭的),但她穿了蘋果綠短裙和白襯衫,外加一件收腰中式小外套,領襟上熊貓小盤扣裝飾,確也是十分吸睛的。
因此,剩下最不起眼的,莫過於兩旁的護花使者了;洛哈同和胡庚生,兩人平常的西裝領帶,毫無令人多看一眼的地方。
酒會在梨香榭三樓,梨香榭三樓是個完全敞通的大廳,等正式開會時,才因實際需求,再搭起臨時的隔牆,區分開場地。
要上三樓,主要使用的是正面左右兩角各一台的電梯,電梯的上半部,也是玻璃的,可以看到裏面的乘客,而裏面的乘客,當然也能看到全場的情況。
他們一行用了左邊的電梯,緩緩昇上三樓,立刻見到會場內幾乎已站滿了人,近半數是道士裝束。大廳四周又垂飾著不少長條掛幡,上面畫著五顏六色的符咒,繁美繽紛,全場氣氛十分熱鬧!
電梯內三位女士,一個小女孩,心怦怦跳得很厲害,幾對眼睛在大廳內人群中全面搜尋著,卻見不到心愛的人。
尤其是凱薩琳,她已經跟羅軒轅失去聯絡好久了!
沒想到,電梯門開處,羅軒轅和薄鳳池竟站在她們眼前,還有那李天師,站在兩人背後,朝她們笑著。
羅珊蒂立刻叫著:「爹地!」跑上去。
羅軒轅一把將女兒抱了起來。
薄鳳池和唐美儀也擁抱一起。
凱薩琳有些踟躕,薄樂妮本想上前跟哥哥和準嫂子抱在一起,但臨時打住,站在凱薩琳身旁。
所幸羅軒轅和女兒說了幾句話後,便走過來關切的向凱薩琳問候。
薄鳳池也偕同唐美儀過來跟妹妹聚頭。
這時那正一道姑李天師已走開不見了,洛哈同環視大廳,發現先前的印象有誤,雖然廳裏滿是來賓,卻並無擁擠的現象,很顯然,自玻璃電梯內看出來,視角受到限制,才造成侷促的感覺。
其實大廳頗為寬敞,在整廳深度的三分之二處豎了一面隔牆,牆只有大廳一半的寬度,所以牆兩旁形成相當大的過道,通往其餘三分之一的後間。
牆的中央,安置著一個麥克風講台,講台兩旁各一條長桌和三張座椅,桌上有木魚、磬、和搖鈴等樂器,顯示可能會有道士唱贊。
一件極有趣的事,洛哈同發現,牆的兩邊張貼著『美酒招待』的海報,左邊招待的是『武當紅』──乃一款湖北武當山出產的葡萄紅酒;右邊招待的是『太清酒』──一款河南鹿邑太清宮出產的中國濃香白酒。似乎不少人正圍在隔牆後方,品嚐著美酒。
他又見到胡庚生在左側不遠,靠牆一張方桌前,跟一位年輕女士交談著。
原來胡庚生本就要來參加酒會的,他是熱心的道教信徒,無事常三天兩頭往成都青羊宮跑,主動的幫手各種大小事情。所以此刻會場上的工作人員,他幾乎全熟識,因而一出了電梯便往接待處,要幫大家每人弄一張掛在胸前的名牌。
再往後看去,有數起電視或電台的記者,好像正在做採訪。
從他所立之處,可以無礙地一直見到底端的玻璃牆和牆外的一根根大理石柱子。
此刻,暖暖的陽光將漢白玉照射得格外晶瑩透剔,並將石柱的陰影,斜斜投射到屋內,在淺灰色地毯上構成斜斜一條條陽光陰影交錯而成的幾何圖形。
就在這時,他突然見到了兩個再也想不到會在這兒見到的人,竟是一色理性握著手提攝影機,在這個光影交錯的幾何圖形之間,追攝著緩緩行過的瀨戶內珡海!
身著嫩黃色繡粉藍花葉和服的瀨戶內珡海,襯著一格格鮮翠的屋外山影,千絲萬縷撒下的金色陽光,和層層重疊潔白的漢玉;如夢遊般穿過這片光影交錯,暈濛的幻境。
多虧一色理性,竟讓他捕捉到如此這般的詩意美景!
洛哈同半張著嘴,正要叫大家看,但羅軒轅卻於此時說:「來,我給妳們介紹一位老朋友。」
說著便穿越人群,往右側突出半空的玻璃陽台方向走去。洛哈同跟了過去。
這次他見到的人著實讓他嚇了一跳!因為他見到春花若子,獨自側身佇立在最寬的那個玻璃陽台上,微微俯瞰著屋外的旖旎潭水。
她穿著藏青色繡淡粉色櫻花的和服,浴在午後閑適的陽光下,反射在玻璃內重疊的身影,在屋外的綠意襯托之下,簡直美極!
唐美儀、薄樂妮、還有凱薩琳和羅珊蒂上前問侯。
三款旗袍,一襲和服,東方傳統女性服裝的焦點,此時此刻,在此玻璃陽台上齊集聚光!
洛哈同卻不敢貿然上前跟她打招呼,因為想到瑪雅腰球球賽時,她幾度對他痛下殺手。
但他又感到此時的春花若子,似乎有了很大的改變。
三位女士和小珊蒂也是如此覺得,春花若子似乎溫柔了許多,不再將她們視為敵人。
可是凱薩琳,心中有一團揮不去的疑雲。因為她記憶猶新,當羅珊蒂被綁架後,前來調查案子的巴黎第十六區葛必葉警長,問她是否知道羅軒轅可能有過一位日本妻子。當時幾乎令她精神崩潰,因為對於羅軒轅的過去,她毫不知情;而此刻,羅軒轅說春花若子是一位『老朋友』,她會就是那位『日本妻子』嗎?
另外羅珊蒂也覺得惶惶然,那是因為她懷內的紫水晶,這兩日來,時時跟她完全就失去了溝通,但又不是完全失掉了靈性,或還原成一塊普通礦石,而是像被某種事物嚇到噤若寒蟬,大氣也不敢喘一下那樣!
她隱隱感到,很可能是那位法國的女道士把她的紫水晶嚇到了!但這一陣子她並沒有需要跟紫水晶溝通,所以也就沒多在意了。
這時只見春花若子向凱薩琳深深一鞠躬,然後用流利的法語說:「丹芙博士,很對不起,博物館裏讓妳和珊蒂小妹受到了驚嚇,我是絕不會傷害妳們的,東京先生派我出馬,就是在保證你們不受到傷害。只是,」她向洛哈同看了一眼,「發生了一些意外的因素,令到整個事件失去控制,請妳原諒。」她又深深一鞠躬。
一時間錯愕,凱薩琳竟不知如何作答。
春花若子直起身後,轉向唐美儀,用稍稍帶點口音的中文說:「唐小姐,『腿掌雙絕、獨步武林』,妳家傳的武功,果真名不虛傳!能與妳在球場上印證武藝,是我的榮幸!」她也向唐美儀俯首致意。
『腿掌雙絕 獨步武林』乃唐美儀祖父唐拓在江湖上闖出的名號,暗藏了唐家三種絕學:『旋風掃葉腿』、『小須彌滅音掌』、和『飛雪漩波步』,沒想到年紀輕輕的春花若子居然知道!
但唐美儀也不甘示弱,說:「春花小姐,妳的『蝶甲蜂刃流』忍者武術,素有『所向披靡』的聲譽,這次能與妳以球賽砌磋武藝,也是我的榮幸。」她也俯首致意。
此時一旁的洛哈同,見春花若子態度上有一百八十度的轉變,正自竊喜或許自己也會得到她的安撫,因此笑瞇瞇地準備向她頷首致意,不料迎來的卻是春花若子冷峻的目光。
她緩緩地說:「馬樂開,你仗著隱身的伎倆,在博物館破壞我的任務,姑念你出於保護珊蒂妹妹的意圖,和你的無知,暫且原諒你一次。」
洛哈同的『含笑』僵在半張著的嘴邊,覺得真不知從何說起。
幸好這時一色理性和瀨戶內珡海從大廳的人群內擠過來,走近大家站著的陽台,他倆向大家打著招呼。
一色理性立即湊近了薄樂妮,向他的製片人解釋,為何會在此出現。
原來,離開提卡爾後,他專程送女友瀨戶內珡海回東京,卻意猶未盡,找到春花若子,繼續拍了不少她倆的對手戲,然後又跟著春花若子來了這兒。
瀨戶內珡海這時更親熱地站到春花若子和唐美儀之間。她嫩黃的和服,與春花若子藏青色和服,真是無間的搭配,像一對蝴蝶。
正於此時,又有兩人擠開人群,站到他們的陽台上。
這次是胡庚生,稍早,他一出電梯便往接待處幫大家每人弄一張名牌,因而此刻手中握著好幾串名牌掛索,分發給他們。
另一人則是麥麗詩,也握著兩個名牌,大家還沒見過她,因此胡庚生介紹說:「麥麗詩小姐是考古挖掘計畫的行政助理,妳們手裏的那張地圖,就是她畫的。」
麥麗詩帶來的名牌是洛哈同和羅珊蒂的,她分別為兩人套上。
洛哈同向麥麗詩道謝,並看著名牌上他自己的中英文名字。
羅珊蒂也向麥麗詩道謝,麥麗詩笑著說不客氣,撫了撫她的頭,然後走開去。
洛哈同伸手拿起羅珊蒂掛著的名牌看著,也是中英雙語。
但他發現她正出神地注視著春花若子。
春花若子比他們先來,應該早已有了名牌,所以他也看去。
春花若子正神采飛揚地與羅軒轅、瀨戶內珡海、和唐美儀說笑著。
而一色理性這時又抓緊了機會,將他的電影『春夏秋の繁花』的三位女主角,貪婪的攝入他的導演手記內。
遊移的鏡頭自半倚在薄鳳池懷裏,笑靨含情的唐美儀開始,轉到稚嫩純真的瀨戶內珡海,然後聚焦到靈眸盼顧、紅唇微歙,似正娓娓道著動人故事的春花若子,她的頭自然地左右兩邊緩緩轉動著,因而得與全部的聽者有目光接觸的會意。
但突然她打住了說話,轉頭,冷峻的目光射向洛哈同;因為她發覺,他在一旁目不轉睛地對著她看。
她又發覺,他盯著看的是她左邊的鬢腳,她伸手摸著髮梢。
她波浪形的短髮左邊鬢腳上,戴著兩朵流蘇小白花,其上又插著一段銀簪,簪上垂著一個藍灰的錐形小墜子。
這時她又發覺,羅珊蒂也仰頭注視著她的鬢腳。
她的手指觸及了晃動著的小墜子,於是她知道了原因。
又因她突然中斷了說話,站在陽台上她這一組的人,再加上站得較近陽台內緣的幾位來賓,都在看她。
她知道東京先生的寶貝,恐怕此刻正在展現出神奇的功能。
抿著鬢腳,她眼角溜過圍看的眾人,發現羅珊蒂微微側著頭,神色更頗為特別,像是在『聽』,而不是在『看』,她突然有了個主意!
將銀簪自鬢上拔了出來,她俯下身,將藍灰小墜子拿到羅珊蒂面前,向著墜子頂上的小圓環,輕輕吹了一口氣。
圓環上垂著的纖細穗子,突然像觸電的頭髮那樣,一根根豎起佈滿了環圈!
羅珊蒂看著笑了。
春花若子說:「珊蒂妹妹,這個給妳,是我補送妳的見面禮,也算給妳壓驚。」一邊將銀簪別到她外套的衣襟上。
並於此時,那藍灰色的錐體上,一些極纖細的五彩線條,像波浪般神奇的連閃跳過。
這時羅軒轅說話了:「美姬,這樣不行,太貴重了,這該是東京先生的──」
他話未說完,春花若子直起身子,說:「他只不過將這些東西往『居酒屋』一送便不管了,我相信珊蒂妹妹一定會知道這個小墜子真正的用途的。」
看到女兒十分喜歡這個小物件,羅軒轅終於說:「珊蒂,那就謝謝美姬阿姨吧。」
羅珊蒂說:「謝謝──美姬──阿姨。」
聽到羅軒轅用『美姬』來稱呼春花若子,顯然只有極親近的兩人間才會用暱稱,想到這兒,凱薩琳的心情更沉了,心中疑團幾乎可以掀掉變事實了!
就在這時,一些陽台外緣的賓客,似乎倒退著要跨進陽台上來。
大家往廳中看去,原來工作人員已在講台前排起不少折椅,但可能並不是每個人都有座位的,因為從場中折椅的數目來看,連來賓人數的一半都不到。
講台兩旁的長桌後,六名唱贊的道士,也已經在座位上整理著要用到的樂器。
這時不少覺得站累的來賓,坐到已經排好的位子上。椅子的最前第一排,貼著『貴賓席』的標示。
只見羅珊蒂一邊一個,拉起了父母親的手,快步走去搶椅子,她選了前面第三排,最中央的座位。
(接 - 第六段【酒會】二)